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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朱浩伟执导,辛西娅·埃里沃、爱莉安娜·格兰德联袂主演,杨紫琼、杰夫·高布伦、乔纳森·贝利参演的好莱坞奇幻歌舞大片《魔法坏女巫》(上集)本周五登陆内地院线,截至目前首日票房只有260万左右,预测最终票房难以突破3000万,可谓惨淡至极。
又一部好莱坞的重磅豪华巨制,在中国遇冷。
相比之下,《魔法坏女巫》在北美本土取得的成功则堪称梦幻。
商业方面,影片开画首周狂揽1.14亿美元票房,目前上映两周北美票房已超过2.8亿美元,成为北美影史最卖座音乐剧改编电影,暂列年度第六,是当之无愧的全民爆款。
评论方面,《魔法坏女巫》收获三方盛赞:观众评分方面,IMDB评分8.1,Letterboxd评分4.1/5,wicked Cinemascore评级为A,烂番茄“爆米花指数”高达96%;媒体方面,烂番茄新鲜度89%,MTC评分73;学院方面,美国电影学会(AFI)更是将其列入2024年度十佳电影之列——榜单中仅有的另一部商业大片是上半年已经在评论界封神的《沙丘2》,《魔法坏女巫》的风评之高可见一斑。
纵观全局,影片在北美和中国能获得如此差异巨大的反响,主要原因有以下三点:
首先,《魔法坏女巫》的故事本质上是《绿野仙踪》的同人创作,而《绿野仙踪》作为美国国民童话,在本国人气和认知度都是顶流,而在中国就并非如此。事实上,《魔法坏女巫》的海外(北美以外)票房还没突破一亿美元,可见影片在美国以外的其他西方国家,热度也比较一般。
其次,《魔法坏女巫》改编自总票房已超越《歌剧魅影》、在百老汇史上仅次于《狮子王》的招牌音乐剧,这给影片先天带来大量粉丝基础。而中国普通观众对音乐剧版《魔法坏女巫》所知不多,且对“唱唱跳跳”的音乐/歌舞类型片向来不太感冒。歌舞电影在中国的市场劣势,是《魔法坏女巫》热度起不来的重要原因。
最后,《魔法坏女巫》不单是一部奇幻歌舞片,它从内涵上是一部以奇幻故事隐喻美国种族议题、植根于美国现实的讽喻作品,很能引发美国观众的共情和思考。但对于许多中国观众而言,这部作品会因种族叙事和不够养眼的黑人女一号而被贴上“政治正确”的标签,导致又多一层“劝退”buff——这里不论对错,但现实就是如此。
以上三方面的“中美差异”因素,再加上161分钟超长片长的门槛,就已经足够为《魔法坏女巫》筛掉一大批观众了。
但如果站在美国观众的角度出发,《魔法坏女巫》在有超大IP情怀加持的基础上,不仅歌舞编排、场面调度、视听感染力达到了好莱坞通俗歌舞/音乐片的标杆水平,而且对音乐剧原作的政治化改写也水准在线,“硬件”和“软件”素质都不低。影片能获得这么多来自观众和权威的褒奖,纵使可能有名过其实的嫌疑,但也完全可以理解。
要说《魔法坏女巫》,那首先离不开这个衍生故事的“母本”《绿野仙踪》。在《绿野仙踪》中,乡村女孩桃乐丝被狂风卷入奇幻世界“奥兹国”,在南方好女巫格琳达的指引下向西冒险。桃乐丝一路结识朋友,最终在城堡里杀死西方坏女巫,自己也回到了现实世界。
可以说,《绿野仙踪》里的西方坏女巫代表了贪婪、恶毒、丑陋,是一个极恶到刻板的经典反派形象。
而作为《绿野仙踪》的“非官方前传”,《魔法坏女巫》音乐剧于1995年出版的原著小说,就起源于作者格雷戈里·马奎尔不满经典童话对善恶过于脸谱化的截然二分。
马奎尔赋予了坏女巫“艾芙芭”的名字,将她塑造为反叛伪善势力的英雄,而《绿野仙踪》中的南方好女巫格琳达则成为坏女巫年轻时的密友,通过同样善良的二人性格、选择、经历上的对比,大幅颠覆了《绿野仙踪》“邪不胜正”的简单叙事。《魔法坏女巫》由此成为了一部道德立场复杂、讽刺意味浓厚、讲述“勇敢反叛”和“屈从忍辱”主题的黑色童话。
这次上映的电影版《魔法坏女巫》对应音乐剧的第一幕(共两幕):艾芙芭(辛西娅·埃里沃 饰)和格琳达(爱莉安娜·格兰德 饰)在希兹魔法学校成为室友,艾芙芭因天生绿肤而受歧视,而格琳达则因美丽而大受欢迎。性格迥异的两人却结下深厚友谊,还引得王子费耶洛(乔纳森·贝利 饰)在她们之中纠结。
魔法天赋超群的艾芙芭成为校长莫利波夫人(杨紫琼 饰)的弟子,不久受到奥兹国大巫师(杰夫·高布伦)的邀请,格琳达也一同前往翡翠城。但当艾芙芭意识到校长和巫师是压迫国内动物群体、利用自己的阴谋家之后,她毅然选择反叛逃离,没那么勇敢的格琳达却选择隐忍,目送她离开……
虽然电影情节对音乐剧的还原程度总体上很高,但却有一个在艾芙芭角色设定上的关键改写:音乐剧中的艾芙芭和电影中的艾芙芭都是绿皮,但音乐剧中艾芙芭的饰演者,包括最有名的原版演员伊迪娜·门佐在内,绝大部分都是广义上的白人——然而电影却选择西非裔英国女演员辛西娅·埃里沃扮演艾芙芭,配套的,艾芙芭的母亲和生父也均为黑人。
这么一改,电影角色们对艾芙芭的“绿皮歧视”,在观众看来就很明显成为了对现实世界中美国黑人被歧视的隐喻。
原本音乐剧中,外界对艾芙芭的“容貌偏见”或“异类偏见”还没有这么强的现实指向,而电影里,艾芙芭最初的受辱,中段的被格琳达和同学接纳,最后的强悍反叛,表达的就完全是肤色屈辱、黑白和解、种族自强的主题。这使得原本语境比较架空的音乐剧故事,在电影观众面前展现出了很强的现实性。
在埃里沃情感饱满的演绎下,电影中艾芙芭自觉卑微的屈辱,在众人面前起舞哭泣的痛苦和不甘,最终决定”活出真我“的奋起反抗,都超出了一般”童话电影“的幼稚煽情,具有了一定的血泪感染力。从这个角度讲,《魔法坏女巫》电影对音乐剧剧本的种族改造是成功的,这也是影片能收获少数族裔观众和学院认可的重要原因。
然而如果”反种族主义“这张政治牌就是《魔法坏女巫》唯一的筹码,影片也并不能确定成功,其在音乐、魔幻两大类型领域的高完成度相当值得赞扬。
歌舞方面,《舞出我人生》系列导演朱浩伟 编舞克里斯托弗·斯科特的幕后组合,托尼奖得主埃里沃 音乐巨星”A妹“的幕前双女主,《魔法坏女巫》的班底恐怕就是当今好莱坞歌舞片的顶配。
具体盘点,影片中许多“歌舞 场景编排”的妙笔都令人印象深刻。譬如艾芙芭在受到校长青睐兴奋演唱《巫师与我》时,运用多个户外场景无缝连接而成的特效运动镜头追踪艾芙芭,提供了音乐剧观众难以体验到的辽阔、畅快感;
又比如费耶洛初到学校时带领大家释放自我的《舞动一生》,配合图书馆中制作精美的“转轮”式魔幻书架,别开生面,尽显电影媒介的特殊优势;
艾芙芭在本部结尾激情释放的招牌曲目《对抗重力》,更是配合一唱三叹,结合不同场景逐层递进,最终落到“女巫高飞”的高潮奇幻场景……
这些将音乐剧“电影化”的妙笔在片中应接不暇,体现的是好莱坞歌舞片的强大工业水准——或许对不感冒歌舞片的观众而言或冗长无味或幼稚浮夸,但对于听觉动物、抑或是特别吃西方奇幻题材华丽世界观和服化道的观众而言,很难有比《魔法坏女巫》更高规格的体验了。
当然,《魔法坏女巫》的电影化也并非尽善尽美。在豆瓣的短评区中,不少中国观众认为它本质上还是《贱女孩》那种幼稚无脑的美式校园样板戏,从表演到剧情,都花里胡哨,细看不了。
确实,电影中有特别浮夸的元素和某些站不住脚的情节转折。比如A妹饰演的格琳达有“甩头发”这个滑稽至极的喜剧动作,明显是要凸显这位金发美女高度自恋的一面,并非专业演员的A妹表演也十分“塑料”;而情节方面,格琳达从鄙视到主动同情艾芙芭的突变,似乎也缺乏令人信服的心理转折。
然而一来,音乐剧本身就是更加成人、笑料更多的黑色喜剧,包括“甩头发”在内的一些梗本来就是复刻,在这个背景下,A妹像她本人气质一样虚假、刻板的表演(粉丝对欧美大牌女歌手们“drama”的言行举止有个调侃叫“演小品”),非但不是缺点,反倒是契合了音乐剧的角色设定和讽刺内核——毕竟很难想象有哪位专业女演员,能达到无我境界,“人戏合一”地完美诠释格琳达这个既自恋、戏多,又天真、纯洁的高难度角色。
二来,电影版已经在原版音乐剧的基础上,填充大量现实感较强的文戏来平滑故事逻辑(这也使得161分钟的电影只讲完了原剧中70分钟的第一幕),但毕竟歌舞片和纯粹的台词叙事电影还是有所不同,所以对于看过音乐剧的观众来说,这点在故事逻辑上的不足,还是可以原谅的。
当然,提出批评的观众也没有义务考虑到这两点,认为《魔法坏女巫》过于浮夸儿戏,其实也并没有错。
毕竟大多数中国观众注定不会感同身受黑人角色的心路坎坷,不会理解《绿野仙踪》被反写的颠覆趣味,也不会是歌舞电影的粉丝。
只能说期待不同、标准不同、趣味和知识背景不同,这部具有强烈地域文化属性、对特定观影群体看来堪称盛宴的电影,对其他观众而言,可能就毫无吸引力。
《魔法坏女巫》,对中国观众没魔法。
(文/阿拉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