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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创作进入2.0时代?我们该做点“新东西”了!

纵观近来的电影市场,“女性”是当之无愧的关键词。从去年在全球刮起粉色风暴的《芭比》,再到今年下半年收获好口碑的《某种物质》《出走的决心》《女人世界》,以及11月22日上映并再一次掀起女性话题大众讨论热潮的《好东西》,越来越多的女性题材作品与女性创作者成为大众瞩目的焦点。

《好东西》展现了一种新的女性创作的可能性,截止本文发布之时,《好东西》收获票房2.7亿,豆瓣评分9.1,观众满意度登顶2024年榜首。

《好东西》票房与口碑双丰收的背后,是观众对其所体现的一种新的女性创作方式的认可。不同于女性创作1.0时代以苦难叙事主导的创作方式,《好东西》将女性的觉醒从过去的结局搬到了如今的开头,探讨女性觉醒后会遇到什么新问题。正如其宣传海报中所说:“整点新东西,聊点新话题”,那么《好东西》的创作中包含了哪些“新东西”?我们能从中汲取哪些“新方法”?

新形象

完美女人或标准男人均被解构

本质主义的观点认为,世间一切均可以用始终不变的自然或者人性来阐释,企图用一种普世的标准去定义每一个个体。而后现代主义则主张解构普遍意义上的“本质”,去看见个体意义上的差异与多元。

《好东西》秉持着后现代主义的视角,为我们呈现了不同于以往女性题材作品中的“新形象”,过去被塑造的完美“女人”或标准“男人”形象,在影片中均被解构。

当前社会,女性主义的发展亦为女性带来了新的压力——一种进步的压力与规范。“进步的女性应当凡事都很强”“进步的女性不应该恋爱脑”,这种“正确的女性主义”框架与“完美的女性形象”标准,看上去在追求女性社会地位的平等,实则为女性带来了新的束缚。而《好东西》则致力于打破这种束缚,影片中的女性角色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陷。

例如,王铁梅可以不再是凡事都追求做到最好的“完美大女主”,当铁梅经历网暴陷入自责的时候,小叶会告诉她“搞砸了又怎么样呢?你是一个人,不是铁做的,是人就会做不好,会脆弱,会无能,会需要帮助。”不是只有凡事完美才能获得平等与尊重,不完美也依然值得被爱。

小叶可以是清醒的恋爱脑,她可以违背“完美女性主义”的信条,为男人流泪受伤,也可以在发现被不平等对待时及时抽离,同时展现出爱的能力和不害怕受伤的勇气。

而在小孩这一角色身上,我们亦能看到一种对完美的反击——对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说不。当在成功完成乐队演出之后,她发现“我没有想象中的快乐,还是更喜欢做音乐的观众”。

“正是因为我们足够乐观和自信,才能直面悲剧。”正是因为相信这个世界会尊重更多的差异与多元,我们才能包容更多不完美的女性形象。

我们也看到,不同于过去的女性题材作品通过性别的倒置方式来完成对父权观念的复制,《好东西》以更加温和、平等的视角去对待女性题材作品中的男性角色。

导演并未刻意去塑造可怖、可恶的男性角色,让他们完全站在女性的对立面,相反,这些男性角色更多是以一种脆弱、笨拙的姿态出现在影片之中。影片中的不完美的男女角色们都在以平等的姿态去理解对方、尊重对方。正如导演邵艺辉在采访中谈到:“拍电影不是想告诉大家某种男生太有攻击性,他们各有各的缺点,也有各自可爱的地方,希望大家都可以活得无拘无束,男女都能自由。”

新关系

两性、亲情都趋向平等、动态

《好东西》为我们呈现了当下社会中存在的各种不被定义的“新关系”,这些关系不再是以一种静态的、二元的状态存在,而是表现出动态的、平等的趋向。

无论是王铁梅的“课间十分钟”理论还是把前夫称之为“育友”的行为,都向我们展示了当下影视作品中少有的两性关系表达。较之于以往作品,《好东西》中的女性在两性关系中获得了更多的主动权,女性正常的生理欲望从过去被压抑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但女性在两性关系中主动权的获得并不意味着以二元对立的姿态凌驾于对方之上,在小马未征得铁梅的性同意而撕坏铁梅内衣的这场戏中,当铁梅了解小马是因为缺乏经验才作出出格举动后,她会说“给年轻人机会”,并告诉小马“气氛不会被礼貌破坏,只会被不礼貌破坏”,便是在以一种平等、包容的态度去对待这段关系中暂处于“弱势”的小马。

而小叶与胡医生之间的关系,则体现出一种更为前卫的现代都市两性关系。置身于关系中的两个个体都能保持自由与独立,彼此间不必承担传统恋爱关系中的责任与义务,这种关系呈现出一种动态性与开放性。暂且先不论这种关系的对与错,但至少,我们能从这种新型两性关系的背后,看到导演邵艺辉以一种宽容的态度去对待现代人观念的多元性。正所谓,理解世界的工具是我们自身,影片所呈现的这种更加关注自身感受的新型两性关系,让人不再被关系与身份所捆绑,从而能更加自由地去追寻自己的主体性。

影片也呈现了不同以往的亲情关系。这种亲情关系的定义与维系不再只单纯依靠血缘,而更多地指向人发自内心的情感。小叶与铁梅本是邻居,但从小缺乏母爱的小叶,会因为王铁梅的细心照顾,对铁梅产生如同母亲般的敬佩与爱,会在小孩与铁梅吵架的时候,下意识地站出来保护铁梅,喊出“不要怪妈妈”。而小叶与小孩儿茉莉之间,也同样产生出相互治愈的亲情关系。一方面,小叶会如同母亲一般,去关心茉莉的眼睛健康、细腻察觉出茉莉不喜欢小男孩张家新后,主动避免茉莉与张家新接触。另一方面,茉莉也同样用自己的温暖治愈小叶,她夸小叶“你的眼睛很好看”“你的眼泪也很好吃”,以孩童的真挚弥补了小叶童年缺失的爱,让二人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情感联结。

邵艺辉在《好东西》的创作中,打破了传统模式,以全新的视角深刻而细腻地洞察现代都市生活,准确地迎合了当下普遍的社会情绪,让我们看到了女性创作进入2.0时代,书写新的游戏规则的可能性。

新手法

解构宏大叙事,呈现轻盈俏皮的冒犯

《好东西》摒弃了对宏大叙事与强故事情节的追求,用灵动自然的蒙太奇,让许多看似毫无关联的内容以巧妙的方式进行了天马行空的融合;以轻盈俏皮、精准幽默的话语方式,去包裹对现实问题的讽刺,给观众带来流畅而愉悦的观影体验。

一方面,影片以一种细腻的、散文式的叙事方式去呈现人物的生活日常。

在影片最为出圈的声音蒙太奇段落中,导演用一种看似随意的方式对诸多生活片段进行拼贴,在声音与画面之间形成了一种巧妙的对立。从声音上看,影片将妈妈做家务的声音与自然的音效进行了融合,妈妈煎鸡蛋的声音是“雨点声”,晾衣服的声音是“龙卷风”,橙子滚落台阶的声音是“打雷”,给予观众的感觉是浪漫唯美的。而与声音相对应的画面,却是细腻真实又稍显“狼狈”的。铁梅每天奔波于工作与家庭之间,在“事业女性”与“母亲”这两重身份中来回切换,早已无暇顾及自己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她吃桌子上被咬过一口的苹果、给女儿喝的果汁装在精致的杯子里,而自己却喝榨汁机中剩下的。导演用一种浪漫独特的方式,去展现过去不被看见的、琐碎的女性家务劳动,让我们看到,细腻的真实同样具备直击人心的力量。

另一方面,影片用喜剧手法去包裹略带锋芒的观点表达,在提升观感的同时,更易于被观众接受。

编剧出身的邵艺辉,能以俏皮、灵动的语言风格高密度输出笑点。在诞生了“雄竞”名场面的饭桌戏中,人物台词衔接流畅,一句句爆梗接连而出,给予观众脱口秀般的观影快感。而当“你看过几本上野千鹤子?”“是的,我们都有原罪。”“我们已经占据了太多的性别红利,我们是既得利益者,女性面临的是结构性压迫。”等具有强烈女性主义意味的台词从男性口中表达出时,让人忍俊不禁。这些具有争论性的敏感话题以一种诙谐的方式展开,并不指向具体的人,也不涉及评判,而是让抗争以一种温柔的形式存在于作品中,却带给观众以触动和思考。

《好东西》的成功为女性创作进入2.0时代开了个好头。我们希望未来能看到更多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地域的女性故事,看到更多“独特的女性生命经验”,让她们从“边缘”渐渐走向“中心”,被大众所看见,所认可,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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